叶永青抄袭案：为何赔偿500万并公开道歉？

2025年1月23日，中国当代艺术家叶永青（67岁）通过报纸向比利时艺术家克里斯蒂安·西尔万（Christian Silvain，75岁）公开致歉，同时根据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的最终判决，向对方支付500万元人民币（约93万新元）的赔偿金。这起跨国著作权侵权案件历时五年，成为西方艺术家在中国成功维权的首例，具有标志性意义。

西尔万对这一判决结果表示欣慰。他曾在接受《封面新闻》采访时表示，这一裁定是中国知识产权保护领域的重要进步。他强调，中国拥有众多杰出的艺术家，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们无需依靠模仿或剽窃来彰显自身价值。

事件的起因可追溯至2019年。西尔万通过阿姆斯特丹的一位画廊主得知，叶永青的部分作品与其创作高度相似，包括鸟、鸟巢、飞机、红十字架等元素，几乎如出一辙。西尔万感叹，若非名字不同，这些作品几乎可以被认为是他的创作。作为一位参与过450多场展览、作品被70多家博物馆收藏的艺术家，西尔万的作品价格在5000至1.5万欧元之间（约7000至2.1万新元），而叶永青的作品在拍卖市场最高可达60万欧元（约84万新元），其藏家包括比尔·盖茨和鲁珀特·默多克等人。上海收藏家刘益谦曾以千万人民币购入叶永青四幅作品，其中最昂贵的一幅《逃逸的困惑》在2011年以667万元人民币成交。据统计，至2019年，叶永青300多件作品的总成交额高达1.9亿港元（约3300万新元）。西尔万对此表示，叶永青通过模仿他的作品获利巨大，是一种严重的道德问题。

2020年，西尔万正式向叶永青提起诉讼，要求其公开道歉并赔偿5000万元人民币。2021年，北京高院初审认定叶永青侵权，叶不服并上诉。2023年，北京知识产权法院维持原判，叶永青再次上诉仍未能推翻结果。最终，法院判定叶永青的122幅作品构成侵权。此外，叶永青曾在比利时反诉西尔万诽谤及名誉侵权，但同样败诉。

叶永青出生于云南昆明，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不仅是艺术家，还担任过策展人，曾在伦敦、慕尼黑等地举办个人展览。然而，他从未承认抄袭，仅表示自己在1990年代巴黎的一次展览中接触到西尔万的画册，从中获得“灵感”，并深受其影响。

此案曝光后，叶永青在艺术圈的声誉受到严重冲击。一些美术馆撤下了他的作品，香港M+美术馆网站上其四幅藏品的图片显示为空白。他最近一次个展是2018年在上海余德耀美术馆举办。为叶永青撰写评论的栗宪庭也公开道歉，称抄袭是道德问题，无法从艺术角度讨论。

新加坡摄影家蔡斯民曾于1996年在“斯民艺苑”举办叶永青个展，并通过叶认识了更多中国当代艺术家。蔡斯民透露，近年来中国艺术圈几乎无人提及叶永青，他本人也回避外界联系。蔡表示，此事对叶的藏家和四川美院的师生影响深远，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造成不小打击。他感叹，作为一位有才华的艺术家，叶永青若能早日承认错误，或许不至于走到如今地步。

新加坡当代美术馆总监马梅玲曾在2011年为叶永青举办个展。她提到，事发后曾在北京见到神情憔悴的叶永青，建议其寻求律师协助，但未被采纳。她指出，在艺术界，借鉴外国作品的现象并不少见，尤其在80、90年代中国当代艺术起步阶段，模仿西方大师是一种学习方式。然而，若叶能早日坦诚面对，或许能避免事件恶化。她对叶的才华表示惋惜，同时希望他能走出低谷。

抄袭现象并非中国独有。近年来，自媒体平台“反抄袭的艺术”报道了超400起中国画家或学生涉嫌抄袭的事件，包括一些知名美术院校教师。2023年，中国美术学院油画系教师徐跋骋因抄袭外国作品被解雇；2021年，青海美协主席王筱丽因模仿他人画作被停职。而在国际上，日本艺术家和田义彦也因抄袭意大利画家作品被撤销艺术奖项。

关于抄袭与挪用的界限，新加坡国家美术馆策展总监辛友仁解释，抄袭是直接照搬，而挪用则是当代艺术常见的创作手法，其背后需有明确的艺术意图，如对文化的批判或致敬。他强调，即使后现代社会质疑“原创性”，原创仍被视为艺术创作的重要原则。随着NFT和AI技术的兴起，著作权问题愈加复杂，创作者需更加谨慎并明确创作意图。

从法律角度看，Mungverse LLC合伙人黄锦西律师表示，根据新加坡2021年版权法，合理使用需符合多项标准，其中“转换性使用”是关键，即在原作基础上增加新价值或意义。然而，单纯的媒介转换并不足以免责。近年来，类似争议频现，如美国艺术家杰夫·昆斯的多起侵权案件，以及摄影师林恩·戈德史密斯起诉安迪·沃霍尔基金会的案件，均引发讨论。此外，生成式AI的版权问题也成为焦点，2023年《纽约时报》起诉Open AI的案件或将对未来产生深远影响。

另一典型案例是新加坡籍摄影师张晶娜，其作品被卢森堡画家杰夫·迪施伯格改编为油画并获奖。张晶娜坚持维权，最终于2024年5月胜诉。她表示，此案不仅为自身争取了正义，也为全球艺术家维护权益提供了启示。她呼吁，尽管作品公开于网络，但未经许可的使用仍属侵权，媒介转换并不能绕过版权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