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博士的困境：经济与学术的双重挑战

对于学习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学生来说，鲁迅的作品是绕不过去的经典。其中，《鲁迅全集》第一卷中的第九篇《娜拉走后怎样》，是鲁迅于1923年12月26日在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文艺会上的演讲内容。这篇演讲深入剖析了挪威剧作家易卜生《玩偶之家》中女主人公娜拉在摆脱父权束缚、离家出走后的可能命运。鲁迅曾一针见血地指出：‘梦是美好的，但如果没有梦想，经济才是最现实的问题。’

这句话放在今日文学博士的身上，同样适用。成为文学博士，首要面对的往往不是学术上的难题，而是经济上的压力。文学研究难以直接体现其社会效益或经济价值，因此很少有大额资金投入其中，导致文学博士很难获得全额奖学金。25岁之后，很多人难以坦然地向父母索要生活费、房租以及高昂的学费。同时，繁重的课程和论文压力也让人无暇分心，但经济需求迫使他们不得不寻找各种兼职，比如课程辅导、中英翻译、留学文书撰写、图文编辑或视频剪辑，甚至为报刊杂志撰稿。即使通过兼职获得了稳定收入，‘就业’这个老问题依然挥之不去：要在理想的大学任教需要发表多少核心期刊论文？如果不留在学术圈，又能从事哪些工作？

一位文学博士分享了自己的经历。早在10岁前，她便沉迷于文学，从《巴黎圣母院》到《科幻世界》，文学一直是她的热爱。但她一直未选择文学作为专业，是因为无法回答‘就业’的问题。毕竟，不是每个热爱文学的人都能成为知名作家。直到2015年，她从生物学转向文学，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这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因为她发现父母的经济状况比想象中稳定，养老规划和保险体系完善，足以应对各种风险。她意识到，即便未来只需照顾好自己，家庭也不会轻易陷入困境。于是，她决定冒险一搏，拥抱文学，最终一路埋头苦读至博士。

然而，经济问题只是文学博士面临的困境之一。学术上的挑战同样让人筋疲力尽。每天从早上9点到晚上9点，面对晦涩难懂的哲学语言、逻辑混乱的文学叙事以及真伪难辨的历史文本，耗尽了所有精力。年龄增长带来的新陈代谢减缓，加上久坐辦公室，腰部脂肪堆积，情绪低落时却不得不控制饮食，避免通过甜食缓解压力。饥饿与焦虑交织，很多人开始质疑研究的意义，甚至对整个学术体系产生怀疑。未完成的会议论文、遥遥无期的期刊论文、尚未掌握的文艺理论话语体系，都让人无从下笔，内心焦躁不安。

这种情绪在与其他文学博士的交流中得到共鸣。一位朋友不仅同样面临经济和学术压力，还因28岁仍未谈恋爱而倍感焦虑。狭窄的社交圈让她找不到合适的对象，而师门中师兄近期脱单的消息更是让她备受打击。三个小时的倾诉仍意犹未尽，但第二天依旧要面对繁忙的学业，通话不得不结束。挂断电话后，刷社交媒体时看到其他博士分享新发表的论文、感人的文献或幸福的研究日常，嫉妒、羡慕和自我厌恶的情绪蜂拥而至，心中不禁感叹：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快乐的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