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野间，一阵诡谲的风掀起尘土，夹杂着刺鼻的血腥气息，转瞬便归于平静。四下无人，只剩黄土地上渗出的血迹，汇聚成一滩滩小血泊，缓缓流淌，浸湿了鞋底。杜鹃蹲下身，眼神空洞，指尖在猩红的泥水中无意识地划着圈，冰冷而黏稠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那是小姨与泥土的交融。小姨，最终还是在这片田埂间离世，那个她初次相遇的地方。
小姨曾是如此明艳而自由的女子，可这片土地从未真正接纳她。她的死亡，才让这片土地迟迟地给予了一丝宽容。如果杜鹃早能预见这样的结局，或许当初会用尽办法阻止她踏足这片不属于她的地方——用泥土下的水蛭、滑腻的泥鳅吓唬她，赶走那双不合时宜的高跟鞋。然而，一切都已成空，徒留遗憾。
杜鹃心中对凶手有了一定的猜测。那个人看似对小姨关怀备至，细致到记得她的喜好，默默为她忙碌，无论是采购还是帮母亲收割菜园。然而，仅仅这些表面上的体贴，真能成为一段关系的根基吗？杜鹃不得而知。而在那片后山茶园，另一个少年的告白也曾让她困惑。他喜欢的是阳光下她的侧颜，还是她这个人？杜鹃无暇深思，她忙于与田间的泥鳅周旋，忙于驱赶田鼠和蝗虫，忙于在学堂里不至于落于人后。感情这类抽象的事情，她从不细究，别人喜欢她，她便也喜欢对方。而小姨不同，她一直在寻找，那个纯粹因为她是她而爱她的人。
小姨像一朵生长在荒凉土地上的野花，世俗的目光总是带着苛责与偏见，或许正因为她本就不属于这片灰暗的世界。她的绚烂无法被接纳，最终却以悲剧收场。那个人，仅因一句温和的拒绝便心生恶念，事后虽有悔意，却用冷硬的石头将这朵格格不入的花碾碎。村口的人们议论纷纷，认为她衣着光鲜、妆容精致的模样，本就该落得如此结局。谁又真正为她哀叹？母亲或许会为她感到痛心，毕竟血缘亲情尚在，但除此之外，她是否也暗自松了一口气——随着小姨的离去，那个关于她年轻时、与小姨相差17岁的秘密，再无人知晓。
母亲曾因世俗的规训而对自己的过往羞愧不已，可当一切尘埃落定，那些经历不过是她生命中珍贵的一部分。她错失了与小姨建立亲密联结的机会，也错失了跳出自我束缚的可能。而杜鹃，继承了小姨相似的面容，这张脸将成为小姨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印记。每次照镜子，杜鹃都会想起她为自己涂上的鲜红唇膏，想起她的音容笑貌。而小姨，永远定格在了31岁，杜鹃却终将比她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