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童年,那是一个物质匮乏却充满简单快乐的年代。我出生于1960年代的岛国新加坡,当时正值独立初期,生活条件相对艰苦,但那些平凡的日常却构成了我珍贵的记忆。让我们一起走进那段时光,感受老新加坡的生活片段。
屋顶上的小世界
小时候,旧家附近的屋顶是野猫们的乐园,它们常常慵懒地趴在红褐色的瓦片上休息。我因此爱上了仰望屋顶的习惯,时常与猫咪对视,还学着“喵喵”叫试图交流,可它们总是爱搭不理,仿佛把我当成了调皮的小孩。夜晚,月光洒在屋顶,微风轻轻吹过,孩子们会顽皮地扔小石子,却总是瞄不准,石子滚落的声音伴随着笑声,惊扰了猫咪,它们一转眼就消失无踪。
下雨时,雨水顺着屋瓦淌下,形成一条条细小的水柱,发出清脆的“哗哗”声,我躲在屋檐下静静聆听,觉得这是童年的一种幸福。雨后,天空放晴,星星和月亮重新浮现,屋顶上的小草显得更加翠绿,一切都被雨水洗净,连心境也仿佛清新起来。夜深人静,屋顶仿佛守护着我们,或许有星光在上面徘徊,或许有未知的存在驻足,但我们永远无从得知。
清晨,鸽子在屋顶上踱步,鸟儿试图筑巢却常被野猫驱赶。母亲还曾把我和姐姐的乳牙抛向屋顶,说猫咪会帮我们换新牙,我信以为真,后来新牙果然长出。直到搬进政府组屋,那片熟悉的屋顶逐渐淡出了我的生活,但它始终是我童年的一部分。
楼梯间的幻想
旧家的旋转楼梯是我童年想象力的起点。每当走到转角,我总会猜测会遇到什么:是隐藏的野兽,还是疲惫回家的父亲?有时甚至幻想遇见鬼故事里的无头幽灵,或者是从未来穿越而来的自己,与我在楼梯口交流人生的感悟。然而,大多数时候,转角空无一人,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回荡,或者是前人留下的淡淡气息。
那时的老房子没有电梯,楼梯间总是昏暗,夜晚必须打着手电筒才能看清路。我曾无数次用手电接送姐姐的补习老师,也曾在楼梯口等她回家。手电的光芒扫过墙角,照出受惊的壁虎和老鼠,甚至还有试图偷偷方便的小猫,但那些想象中的天使或恶魔从未现身,只有蜘蛛网和墙上的涂鸦映入眼帘。多年后,这段楼梯的记忆依然萦绕心头,梦里我常手持手电匆匆走过,仿佛身后有人追赶,又或是从高高的梯级一跃而下,童年的旧家仿佛从未远去。
雨中的路与泥泞的小径
旧家附近的马路在大雨后常会积水,水深及膝,路仿佛变成了一条小河。我们这些孩子觉得新奇,跑去玩水,甚至不顾大人的责备,把它当作游泳和洗澡的机会,任凭水花四溅,哪怕事后挨打也在所不惜。雨停后,水退去,马路恢复原貌,我们追逐着跑到街头,遥望道路延伸的方向,心里想着长大后要到路的尽头去探寻。
大姑家住在乡村,我们称之为“山笆”,那里的小路泥泞曲折,两旁是椰树和丛林,还有许多岔路。我总好奇大人们如何辨认方向,仿佛他们天生自带导航。走在路上,我常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构想一首诗或一个故事,道路有时开阔,有时中断,有时豁然开朗,有时遇见值得珍藏的人。那些与我同行的人,有的半途离去,有的走上不同路径,但我始终感激每一段相伴的时光。
新加坡河的变迁
童年时,我最熟悉的河是新加坡河,后来才见过加冷河。父母常带我和姐姐去红灯码头吃沙爹,顺着海边散步回家,夜晚的海面灯火闪烁,宛如仙境。然而,走到新加坡河边,却常常闻到刺鼻的臭味。父亲打趣说这是河上船只“放屁”的缘故,我知道这是他的幽默,实际上这条“母亲河”承载了太多人的生计,长期以来饱经沧桑,变得破败不堪。那时我以为它再无恢复的可能,却没想到多年后它能重现清澈面貌,不再散发恶臭。
邻居阿伯曾在河上做苦力,有次不慎落水,幸被救起,休息几日又继续搬运货物。那年代,许多人都是不识字的移民,生活艰难。阿伯面容慈祥,我常去他家吃他从船上带回的花生米,看着他满是皱纹的脸,童年的夜晚因此多了几分温暖。如今,新加坡河经过治理,与童年的印象大不相同,旧仓库改建为餐厅和商店,夜晚游人如织,河面倒映着高楼的光影。我常驻足河边,回忆父亲的笑话和我们的笑声,感恩自己生活在别人远道而来才见到的景色中。
窗外的世界
我常去奶妈家,那是一栋位于直落亚逸街的三层老木屋,楼上分成许多小隔间,每间仅能放下一张床和简单家具。奶妈和她的孙女住在三楼一间狭小的房间,幸好有一扇窗面向大街,能看到热闹的街景,还有一扇靠近屋顶的小窗,用来通风。我喜欢坐在窗边,观察街上行人,看着他们从街头走到街尾,捕捉他们的脚步和神情,有的匆忙,有的忧愁,有的带着幸福。我把这些观察告诉奶妈,她笑说我将来可以写故事书。妈妈会阻止我这样“胡思乱想”,但奶妈总是纵容我。
躺床上时,我会透过小窗仰望天空,看着屋瓦、云朵、飞鸟,甚至高空中掠过的飞机,安心地入睡。那些午后时光,奶妈开关窗户的身影让我感到无比幸福,仿佛这样的日子永恒不变。长大后,我依然爱倚窗远望,许多风景和诗意因此而生,但我始终怀念奶妈家那两扇窗,梦里常回到那嘎吱作响的木梯,盼望再见那明亮的窗和自由的云。
乡村的水井
现在的年轻人或许难以想象,过去的新加坡人曾靠井水生活。大姑家的乡村有两口井,一口深达十多米,水清见底,表姐打水时我不敢靠近,怕她说的水蛇吓得远远逃开。那井水清凉无比,大人说有甜味,我却品不出。另一口井水位接近井口,水虽不清澈,却用来洗衣洗澡。我喜欢这口井,它在阴凉处仿佛会说话,水面微微起伏,像在呼吸,落叶飘下时漾起涟漪,像是浅浅的笑。我常用它洗手洗脸,看着自己的倒影,像与朋友嬉戏。
后来,我读到“井底之蛙”的故事和珍妃悲惨的命运,也读到郑愁予的诗,感受到井的深邃与美丽。每当表姐打水,水桶垂下的声音仿佛在召唤,井底与星空交相辉映,那些记忆中的星子,依然熠熠生辉。
小坡的家庭时光
旧家在俊源街,属于老市区大坡,过河便是小坡。二姑家住小坡,靠近苏丹回教堂,姑丈经营药材店,有十个孩子,家里总是热闹非凡。我和表侄们年龄相仿,玩在一起不分辈分,在三层楼的店屋里跑上跑下,玩累了就在二姑房里睡午觉,听着她和母亲无尽的交谈声入眠。醒来后,看小人书、买零食,或被带去看电影,晚上还有大人们打扑克牌的热闹时光。那段在二姑家的日子,充满了吃喝玩乐的轻松。后来读到老舍的《小坡的生日》,我感到格外亲切,仿佛从中看到了自己的童年,虽然多愁善感,却有许多值得珍惜的瞬间。
天空中的风筝
在二姑家,小表姐喜欢在三楼窗边写作,小表哥则爬上屋顶放风筝。我仰望风筝在空中飞舞,佩服表哥的胆量。放风筝是一门技艺,只需巧妙地拉扯线,风筝就能高飞,甚至无需控制也能稳定悬空。看到一个风筝升起,附近的孩子们会纷纷加入,天空顿时多了许多纸鸢,有的孩子还用特制线割断别人的风筝,然后跑去捡拾掉落的风筝。小时候,我只会静静观看,风筝在空中激发了我无尽的想象,仿佛天空是一块画布,任我涂抹各种色彩和故事。雨来时,看着孩子们慌忙收拾风筝,我心里还有些幸灾乐祸。
这些童年的琐碎片段,或许平凡,却是我生命中不可磨灭的印记。未来,我还会继续与你分享更多往事,愿你也能从中感受到那份纯粹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