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每个政府都采取了基于最利于本国国情的措施,没有好坏,大家都没经验。人类在流行病毒面前依旧脆弱且不堪一击,在医学和流行病学领域的研究道阻且长。
昨天,我在《the New Yorker》上看到一篇名为《The Price of the Coronavirus Pandemic》。文章很长,写的是美国金融从业者面对疫情在做什么,无论是大鳄还是普通从业者都寄希望于在金融市场赚一票。内容挺有意思的,作者认为经此一疫,全球经济大萧条不可避免,但新冠肺炎不“背”这个锅。美国经济的崩塌是早就注定的。于是,我将文章翻译如下,和大家分享一下,有翻译不对的地方,也希望得到指正。
在此我也作个声明:这篇文章还是打了原创标,因为翻译也花了点时间,不想随随便便被人搬运去,但打赏码就不放了。如有举报侵权,马上撤文。
以上为正文:
COVID-19大流行终将会过去,但一场严重的经济危机已经随之而来。与以往一样,一小部分人将从中获益。
三月底的一个早晨,一位自称“澳大利亚人”的投资客正在位于新南威尔士州阿尔卑斯山下的农场里散步,那里距离悉尼300英里。他和妻子还有三个孩子已经在那里呆了一个月。他们随身带了两个便携式氧气瓶和一罐羟氯喹(译者注:在中国和法国的小规模临床试验中,发现羟氯喹对新冠肺炎病毒似乎有效,但这个试验,非随机分派,且因为有明显的选择偏差,最后研究已被撤销。)
“我希望自己不会被感染“,他在谈到COVID-19时说,“我打算在10月之前不见任何人。“ 他电话背景里不时传来乌鸦的叫声和风声。“我在山谷里只看见四个人。如果我不得不杀了他们,我会这么做的。”他笑的声音告诉我这是个玩笑。
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澳大利亚人十分健谈、长着一头红发、年近五十。他在WhatsApp里发过一条带有两张照片的动态,“亿万富翁长得像我。”
他的确很像在Showtime电视剧《亿万富翁》(Billions)中饰演对冲基金巨头的演员戴米恩·刘易斯(Damian Lewis)。
“他和我一模一样。”
Damian Lewis在《Billions》里的剧照
“澳大利亚人”在悉尼长大,1994年搬到纽约,当时他22岁,在高盛从事大宗商品交易。2008年,在金融危机爆发的最初几个月,他在摩根大通,和他的几个澳大利亚同胞,为公司赚取了数亿美元的利润。2015年,他搬到了新加坡。由于靠近中国,又加上比较悲观性格,以及对流行病历史的兴趣,使他特别关注疫情对金融市场的影响。非典、H1N1、埃博拉病毒,他一次都没拉下。
去年10月,他听了著名历史播客丹·卡林(Dan Carlin)的有声书《末日总是在附近》(the End Is Always Near)。“澳大利亚人”说:“我脑子里想的都是流行病和瘟疫。”“去年12月,我第一次看到有关中国海鲜市场的文章,然后在1月初,Twitter上开始传播武汉那些事情。“ 当时,他和家人正在瑞士度假滑雪,他买了所有能找到的医用口罩和手套。在返回澳大利亚的航班上,他和妻子戴了口罩,此举引来了其他乘客怪异的眼光。
他很快在金融市场投钱,购买了阿尔法专业技术公司(Alpha Pro Tech)的大量股票。阿尔法是北美为数不多的N95医用口罩制造商之一。他相信公司之后必将接到大量政府订单。当时这支股票的交易价为每股3.5美元。他看涨行情,买了每股10美元的期货合同。果然,到2月底,股票价格涨到每股25美元。同时,他做空了石油,做空了加元,最后,他做空美股。
他在电话中说:“你不可能知道还有谁能像我一样从这波行情里赚这么多钱。”他不愿透露具体的数额,但我估计他的资产翻了20倍。
“澳大利亚人”越讲越兴奋,他走在乡间小路,为美国和世界的未来作出自己的预测。他说,美国需要“撕掉创可贴”。政府应该关闭边境,关闭所有国际贸易,宣布戒严令,部署军队建立野战医院和隔离病房,逮捕甚至向任何不遵守规定的人开枪。(1918年,西班牙流感传到美国。在旧金山,一名警察在光天化日之下枪击了一名没有戴口罩的人,这名警察因此而出名。) “或许政府应该为严格遵守隔离令的公民每人奖励5万美元”,他说。
“这样,病毒四个星期后就会自动消失。” 美国有足够的食物、水和燃料,可以在与世界完全隔绝的情况下生存数月,甚至数年。“如果你不和中国做生意,他们就完蛋了,”“美国会赢得这场战争。让世界其他地方燃烧吧。“他说。
他认为,美国人或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缺乏“社会凝聚力”,因此集体意志也会让美国这么做。“我们现在正在经历着创可贴被缓慢撕掉的阵痛” 。他预测,任何宽松的措施都将导致美国陷入接近内战般的社会动荡。医疗队伍中也将有大批人员死亡。
在政治上,“澳大利亚人”认为自己是中间派,他认为美国没有全民医保是十分可笑的。他预计总统大选将被取消,特朗普或会辞职,或者会成立一个紧急领导委员会。“你可能会经历四周的痛苦获得未来的繁荣,也可能经历多年的动荡和萧条。但人都是自私的。他们不思考。他们是白痴。”
是我的一个老朋友把我介绍给“澳大利亚人”的。他们曾一起在高盛工作过。他把我拉进一个WhatsApp群,我在那里潜伏了一个星期。这个群叫Fokkers,是群成员名字的首字母缩写。他们都是男性,背景相似,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金融专业人士。他们中有的人非常富有,有几个与政府高层联系紧密。
除了极个别几个例外,他们大多数人和“澳大利亚人”的观点截然相反。他们坚信媒体和市场都对这次疫情带来的威胁反应过度了。他们认为这仅仅是另一种流感,关闭边界让经济行为停滞或许可以防止或缓慢病毒传播的速度,但它带来的后果远比病毒本身更严重。
“这是我有史以来遇到的最大的一次乌龙”。一个Fokkers写道。
“自杀由于无知,”另一个人写道。
(译者注:特朗普之前公开发言:关闭国门对病毒有益处,但是,它们带来的弊病比如社会隔离,失业和大规模破产将很快显现。)Fokkers群里大多数人是赞同这个观点的。他们认为病毒治愈的过程比病毒本身更可怕。
在我与”澳大利亚人“交谈的那天,特朗普似乎在努力为经济繁荣继续前进。 他无视医疗机构的可怕预言和恳求,抛出“企业很快将复工,经济活动可能在复活节前再次启动”的言论。(哦,好吧。)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也许是基于这种前景,以及议会通过2万亿美元规模空前的经济刺激方案,股市在历史上最惨熔断后来了个反弹。(一般来说,尽管金融媒体有各种断言,但很难确切地说,到底是哪些事件或情绪可能导致市场指数在某一天上涨或下跌)。
3月26日,劳工部报告称,330万美国人在上周提出了失业申请,这是一个创纪录的数字。这个数字之大,就好比一夜之间整个费城和凤凰城的所有人都没饭吃了。同日,道琼斯指数和标普500指数均创下新高,上扬超过6%。 侧风猛烈。
与此同时,COVID-19病例让医院应接不暇,纽约医疗系统陷入混乱。那天医院接到的911电话比2001年9月11日接到的还要多。就这种情况之下,还有一些Fokkers坚持不要被世界末日故事或媒体报道所迷惑,也不要被“弱鸡”们吓倒。他们嘲笑CNBC《疯狂的钱》(Mad Money)的主持人吉姆·克莱默(Jim Cramer),因为他说大萧条快来了,并怀疑是否还会有人继续乘坐飞机。
就像流行病学一样,金融市场以及有关它们争论的基础是数据。但关于COVID-19的可靠数据一直缺乏,主要原因是测试试剂缺乏,没有人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感染或曾经感染过这种病毒,而这是了解感染率和死亡率的关键。
分子(死亡人数)或多或少是已知的,但分母(感染人数)一直是猜测的对象。现在争论都是来自为什么致死率可能比医学专家得出的结论要低很多。致死率越低,就越可以与流感相比较,也就越容易指责外界对这种疾病的反应过激。
乔治梅森大学(George Mason University)经济学教授劳伦斯·怀特(Lawrence White)在推特上所说:“几乎每个人都在谈论冠状病毒,这显示出强烈的Confirmation Bias(证实偏见)。”(译者注:Confirmation Bias 是一种现象,中文一般译为“证实偏见”。它指的是,在一大堆证据里面,人们会更容易注意到、记住和相信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忽略相反的证据。)
然而,对于一个冷酷的资本家来说,要知道自己的心有多冷还是很难的。
公共卫生专业人员也在用不同的权重进行成本效益计算。疫情带给我们可以承担的代价如何计算?我们可以容忍多少人死亡?0还是成千上万,像得了流感一样?还是说我们能够计算出避免陷入全球萧条的警戒线数字?不断加剧的失业率和贫困人口以及因此而导致精神疾病、自杀、毒品成瘾和营养不良等公共健康危害是无法计算的。
财务人员喜欢用数字解释一切,嘲笑民众和新闻界无知,引用个案轶事,为对随机波动性有一定了解的人进行高级一点的风险评估演算。 但是,尽管风险和价格是相互交织的,但价值和价值观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很难用计算来解释。
在美国首次出现中国COVID-19病毒后的几个月里,特朗普试图淡化它的潜在影响和民众对病毒的感知。但病毒与总统不同,它不在乎人们如何看待它。不管人们是否相信,它一直在渗透。
3月下旬,特朗普首次承认了病毒传染的严重性(并试图说服那些不拿病毒当回事的人自己其实一直在关注着疫情的发展)。显然,他更关心的是经济损失,是否能够连任,或者是他酒店和高尔夫度假村生意,而非生命或一些更重要的事情。因为紧接着,他想传递的信息被不断放大。这是一种什么信息?我们可能不得不为了经济牺牲掉一些老年人。
格伦·贝克(Glenn Beck)(译者注:美国著名网络电视制片人,同时是媒体名人、广播台主持人、作家、企业家、以及政治评论员,被誉为是保守派的政治评论家。)说“我宁愿死也不会害死国家”;丹·帕特里克(Dan Patrick)(译者注:即将成为得克萨斯州副州长)说:“如果这是一场交换的,那我愿意all-in“。
在特朗普眼里,经济基本就是股市。他痴迷于此。股市是一个很好的情绪晴雨表,但它不是经济——甚至不曾接近经济。正如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停止商业活动——商旅、旅游、娱乐、餐饮、体育、建筑、会议等任何交易,这并不仅仅是账面上的数字、律所并购合同、交易量的锐减,更恐怖是,他们背后是公司没有收入后无法支付工资和资金而引起的大规模裁员、供需双方量的下降以及大量的债务违约,这才是经济。
这种残酷的冲击正在攻击一个原本就已脆弱的机体。如果全球发生经济大衰退,COVID -19一定会被推到台上成为替罪羊。但就与病毒容易侵害老弱病这些预先就有问题的机体一样,经济也早已有一个预先存在的隐患,这就是债务,而非肺炎。公司贷、高利贷、不良贷款、学生贷、消费贷、抵押贷、主权债务。我认识的一名交易员和我说:“这就好比病毒已经接近了要害,但这一切都是注定要发生的。”
这个交易员就是那种十年来一直在抱怨金融崩溃的人。2008年的救市计划具有政治动机,充其量也不过是对赢家和输家重组。大银行、美联储和两党政客之间持续不断的勾结让人痛心。
他听说像资产管理巨头黑石集团(Blackstone)和凯雷集团(Carlyle Group)这样的大资金都在让下属公司提取授信额度,尽可能多地借贷,以防贷款人破产。果然,据报道,截止到3月底,大型企业融资总额飙升至创纪录的2080亿美元。金融博客Zero Hedge说,这是一股“循环信贷狂潮”,他们公布了一份“成功及时获得资金”的公司名单。
在这个我们动辄谈论万亿美元的世界里2000亿美元可能看起来并不多,但事实是,在2007年,次级抵押贷款机构Countrywide Financial“仅仅”用了115亿美元就把整个体系拖垮。
债务陷阱是很难走出来的。债权人可以原谅债务人,但这一过程,尤其是到了这个层面上,几乎是不可能的。抵押贷款将如洪水般涌入市场,建筑、股票、飞机等等。可以预料到的是它们的估值将被剃头,从而导致更多的违约。不良债务市场已经膨胀到约1万亿美元。
随着4月的到来,大小企业都决定不交房租了,要么是因为他们手头没有现金,要么是因为随着经济衰退的临近,他们希望手上握有现金。与此同时,被迫休假或被解雇的员工也面临着相似的境遇。但不交房租,他们的房东就没有回款,房东又如何去支付自己的债务?那些持有大量不良票据的银行又该怎么办?
在3月的最后一周,又有660万美国人申请失业救济,人数是前一周的两倍。纽约州的失业保险信托基金在两周内收到了近50万份新申请,眼见即将走向破产。到了夏天,就没有钱来支付失业救济金了。
3月20日,高盛预测二季度GDP将下降24%,震惊世界,但这种难以想象的经济滑坡又似乎是不可避免的。随后的预测变得更令人沮丧。服务业——经济的真正支柱——将受到最严重的打击,这对人们的工作和支付能力产生可怕的影响。
在我和老同学间的一些邮件交流中,我得知一位整形外科医生因为择期手术中断而被迫关闭了诊所;一个商业地产公司老板解雇了数百名员工;一位期货交易员写下:“抛售任何没有签字的合约”。
在本周初的时候,高盛的一个电话记录连同一串令人担忧的数字泄露到华尔街。Fokkers的几个成员仅凭数十年从业经验,没有任何证据,就怀疑高盛是为了获利而散布恐慌。他们认为这和对冲基金亿万富翁比尔·阿克曼(Bill Ackman)的做法没什么两样。阿克曼在CNBC上说:“地狱来临了。”他预测,如果白宫不采取严厉措施,美国将陷入萧条。连锁酒店会倒闭、希尔顿的股价将跌至0。Fokkers的成员站在自己的交易间里嘲笑他:
现在阿克曼终于要哭了。”
“他听起来精神错乱。”
“不负责任……卑鄙的人。”
像"澳大利亚人"一样,阿克曼主张停止全球经济活动,并且做空获利。他在CNBC上发言的一周后,他的公司潘兴广场资本管理公司(Pershing Square Capital Management)宣布,通过做空获益26亿美元净利润(投资额仅2700万美元)。
这个消息激怒了Fokkers的成员。他们觉得他是为了钱才上电视宣传悲观情绪吓唬人的。但阿克曼告诉我,“在上CNBC之前,我们的对冲就已经获得回报了。“
从去年开始,我每天都会收到一位名叫惠特尼·蒂尔森(Whitney Tilson)的退休对冲基金经理发来的群发电子邮件。我们是在公园遛狗的时候认识的。我们聊登山,以及他尝试报名《幸存者》(Survivor)。他把我加到了他的群发名单上。他的大多数电子邮件都讲述他作为户外运动爱好者的成就、旅行以及健身建议,以及他参加铁人三项项目的自拍。同时,他的每日投资信息邮件广告开始出现在一些我经常浏览的网站上。
蒂尔森是阿克曼的好朋友。上世纪80年代末,他们是哈佛的本科同学,那时他们为《出发吧》(Let’s Go)旅行指南卖广告。3月27日,蒂尔森在他的每日投资信息邮件中宣称,阿克曼“刚刚完成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交易”。他有点羡慕。“难道他可以在37天前的2月19日,就看出这个病毒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吗?而这一天的标普指数触历史高点,信贷息差接近历史低点!“
然而,在3月9日,当人们已经感到病毒可能是个问题的时候,蒂尔森每日投资信息邮件的标题却是:“我认为目前对冠状病毒的恐慌是我所见过的最不理智的事情之一。”他写道,“在我的职业生涯中,这种非理性多次在金融市场上表现出来,导致大规模抛售,我从中获利——为我的投资者赚了数千万美元。”他称自己在写一本书,名为《我只想知道我将死在何处:5种可能毁掉你生活的灾难,以及如何避免它们》(All I Want to Know Is All I ' d like to Die Where I 'm Going to Die: The Five disaster that Can Destroy Your Life and How to Avoid Them)。流行病不在这五种灾难之列。
蒂尔森写道,除了有其他健康问题的老年人之外,“对于绝大多数美国人来说,冠状病毒导致严重疾病或死亡的风险微乎其微——只有百万分之一。”他继续说,“因此,除非出现新的、相反的证据,我认为绝大多数美国人可以像往常一样安全地生活。”这正是我和我的家人做的事情。我上周坐了三次飞机分别去了坦帕、芝加哥和怀俄明州的杰克逊。苏珊和凯瑟琳上星期四飞往伦敦,昨天晚上回来。她们报告说那里的一切都很正常。(我爱这些坚忍的英国人——保持冷静,继续前进!)艾米丽今天从纽瓦克飞到杰克逊和我会合。今天我和陌生人一起坐了十几次缆车(这周我和艾米丽每天都这么做)。”
撇开欧洲和北美的奢华滑雪胜地已经成为超级传播地区这一事实,蒂尔森对公共卫生安全的漠视触到了读者的神经,他的文章被愤怒的读者评论淹没。“我认为你完全错了,并造成了伤害,”阿克曼和他说。“这让你看起来非常无知。”
蒂尔森开始改变自己的观点和语气。他成为了一名志愿者,帮助政府在中央公园的东草坪建立野战医院。这个医院与西奈山医院(Mount Sinai hospital)和他所住的公寓大楼隔街相望。4月2日,他写道:“我努力工作并掉了5磅。”无知是会传染的。“你能相信我们过去都在花钱上健身课减肥吗?”
Fokkers的成员发现,他们很难不去相信“危机被夸大”的这种想法,他们坚信停产弊大于利,直到他们自己直面疫情。他们中的有一个在家里与病毒作斗争时,因呼吸困难的时候而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另一个人的表兄是一名消防员曾在世贸中心的废墟上工作过,现在上了呼吸机。而就在一周前,这两人都希望可以在6月或者9月做低呼吸机,因为他们认为除了几个灾情严重的州,其他地方几乎不需要这个设备。
不过人们还是看到了希望:意大利的死亡率趋于稳定;FDA紧急批准羟氯喹临床实验治疗;或许正如一位投资者所说的那样,“人为制造的歇斯底里”终于要结束了。“
但没人怀疑,从经济上来看,形势之严峻到超乎想象。一位基金经理写道:“病毒就像全球经济的一个大水槽。没有人知道它有多深。它在世界经济的封闭中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决策者也毫无头绪,但他们必须做点什么,所以他们开始把财政和货币这些“泥土”铲进洞里。如果洞比土大,我们就会通货紧缩,随之而来的是经济大萧条。如果土比洞多,我们就面临…通货膨胀。如果踩了狗屎运,泥土=洞,那我们就回到“金发姑娘经济”。(译者注:金发姑娘经济源于童话故事《三只小熊》,迷路了的金发姑娘未经允许就进入了熊的房子,她尝了三只碗里的粥,试了三把椅子,又在三张床上躺了躺。最后发现不烫不冷的粥最可口,不大不小的椅子坐着最舒服,不高不矮的床上躺着最惬意。道理很简单,刚刚好就是最适合的,just the right amount。金发姑娘经济指的是某个经济体内高增长和低通胀同时并存,而且利率可以保持在较低水平的经济状态)。
但无论是哪种方式,大水槽都需要被填满,不管你喜欢还是讨厌赤字,无论你是凯恩斯主义者、哈耶克主义者,还是现代货币理论的倡导者,在这一点上,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承受巨额赤字、以及规模空前的救市以及经济刺激计划。这是我们创造的世界,是我们的父母和祖父母创造的世界。没人会去支持通缩。
Fokkers小组里的另一个基金经理正在为此建模。他的建议是:尽可能多地借钱。抵押一切。在利率处于历史低位的情况下,你可以积累现金,手头有足够的钱以低价购买不良资产,无论他们是股票、债券还是房地产,这样在全球经济复苏时,你就可以做好再次赚钱的准备。低潮一定会过去的。
他的理由是,在2008年金融危机最严峻的日子里,当一些更勇敢的同行纷纷涌入市场时,大多数投资者都曾眼红也犹豫过。他们目睹对冲基金经理大卫·泰珀(David Tepper)成功“抄底”花旗与美国银行而大赚70亿。
这次,没人想错过这个机会。3月底,债券市场出现了一波“疯狂购买”。乐观情绪像发烧一般蔓延在这些投机主义者全身。上周,道琼斯和标普指数飙升。“他们有剧本,”2008年的每一幕都在重演。
我咨询了太平洋投资管理公司(PIMCO)任期最长的首席投资官穆罕默德(Mohamed El-Erian),(他现在是PIMCO的母公司安联(Allianz)的顾问)有关Fokkers小组成员抄底的想法。“这太愚蠢了,”他说。“嗯,我不应该用那个词。这是一个V型的概念,即迅速反弹到我们之前的水平——这是动态的,人们无法踩准节奏。“
“这比2008年事件要大的多。2008年的金融市场可以看作是突发心脏病。你可以找出问题所在,采取紧急补救措施,使病人迅速苏醒。但这一次不仅仅是一次金融停摆,而是全身感染,几乎破坏了每个肢体和器官,身体已经很脆弱了。我们中有些有幸研究过失败国家的人以前就见过这种情况,但从未在美国这样的大国见过,更不用说在全球经济范围了。”
他接着说:“在2008年金融危机中,我们赢得了战争,但失去了和平。“ 我们没有投资基础设施、教育和就业培训,而是通过中央银行的量化宽松政策(有些人称之为印钞)来强调股票等风险资产的价值。“我们都爱上了金融,”他说。显然,我们依旧迷恋它。
上周四,当又有660万美国人失业的消息传出后,美联储在此宣布“放水”2.3万亿美元,其中包括数千亿美元用于购买公司债,购买范围从投资级到垃圾级都有。股市重新飙升。美联储再次支持风险资产,其规模之大令2008年的救市相形见绌。银行家们又回来了,他们毕恭毕敬。他们的报酬难以计数。好像每十年,他们都需要一次这样的救助。
最近几周流行的网络图片是几只恐龙抬头看向撞击地球的小行星,一只霸王龙说:“哦,该死的经济!”愚蠢的恐龙。
当人们成群结队面临死亡时,还在为资本担忧肯定显得有些残忍,但这并不是灭顶之灾。病毒大流行一定会在某个时刻消退,而它留下的严重经济危机,将以难以预测的方式和程度影响着每一个人。至少,金融市场首当其冲。通货紧缩还是通货膨胀?利率上升还是下降?3个月?6个月?两年?学校?博物馆?飞机?音乐会?没人知道。我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痛苦将会得到不公平的分配。所有人都在押注。